“布谷布谷，布谷布谷！”子规夜啼四声，犹如厉鬼索命。

  沉睡中的他，渐渐皱起眉头。

  “杀了他，杀了他们，全部杀光，一个不留！”耳边突然有魔音萦绕，越来越尖锐，无休无止，像是要将他的脑子洞穿。

  倏地睁开眼睛，他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……

  盛乾王朝二十年，十二月初二，午时，秦州府富民县，西柳村。

  往常这个时辰乃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，女人们忙着做饭和饲养家畜，男人们从田间地头回来后皆围在向阳的墙根处唠嗑，等待开饭。

  不时有孩子们嬉戏打闹着跑过，搞得尘土飞扬、鸡飞狗跳，男人们便扯着嗓子吆喝、训斥，即便干冷、萧条的冬日，都会多出几分其乐融融的暖意。

  然而今日，村子里却安静得十分诡异，竟瞧不见一只活物。

  偶尔，某家院子里传出狗叫或小儿啼哭，仅仅响到一半便绝了声，莫名让人觉得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捂回去，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沉闷和压抑。

  与这种冰冷的死寂相比，村东头一座极普通的农家小院外，却显得人山人海。

  数十名手持佩刀、表情森严的衙役们，正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。

  而在小院内，亦站着十余名年轻衙役。

  只是，这院内院外明明人满为患，却没有一人说话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。

  没错，紧张到快要窒息的呼吸。

  惶恐到即将从嘴里蹦出来的心跳。

  所有这些异状，都来源于小院内摆放的四口大缸。

  这四口大缸呈一字排开，缸内装满了水，缸下有条防漏排水槽。

  乍一眼看去，颇有些像豪门富户种植金莲、饲养锦鲤的观赏型鱼缸。

  可是，再仔细些瞧，便会发现，这四口大缸内漂浮着五颗黑乎乎的人头。

  之所以说“漂浮”，是因为夏日经常可以看见顽童们在村外的小河中嬉戏游泳，只露出一颗颗墨发飞扬的脑袋。

  然而，现在是大冬天，四口大缸里的水皆冻成了冰。

  所以，那五颗黑乎乎的人头并非漂浮在冰面上，而是冻在了冰面上。

  县衙捕头刘诚此时正铁青着脸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，一瞬不瞬紧盯着四口大缸里的人头。

  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愤怒，冲动得想打人。

  富民县偶尔也会死几个人，但大多都是意外死亡。他老母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，居然丧尽天良至此，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、女人和孩子下这样的毒手？

  深吸一口气，刘诚走到老仵作身边：“先生可能瞧出点什么？”

  “下官无能。尸体自头颅以下，都被冻在冰层里，没办法……”

  “那如果破缸融冰呢？”刘诚不耐烦地打断老仵作。

  “破缸融冰还有什么验尸的必要？一旦受热，尸体身上所有特征都会成为假象。若强行碎冰，又势必损毁尸体……”

  “那您老的意思是让他们就这么冻在缸里？”刘诚的剑眉几乎拧成了疙瘩：“我说您老就不能想想办法吗？怎么每回……”

  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，目光突然睨见老仵作已染霜色的白发，刘诚话音一顿，不由自主便缓和了语气：“您老总能看出他们五人是怎么死的吧？”

  老仵作抖了抖嘴唇，半响才红着脸道：“虽说尸体脖子上有明显勒痕，但身子都冻住瞧不见，下官实在不敢妄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