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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回家的路
卓玛收拾起作业本时,白客也伸着懒腰准备回家了。

  但他突然想起,自己仍然不记得家在哪里。

  白客摸摸脖子上的钥匙:“我家的锁头总是打不开。”

  “笨蛋!你是个笨蛋小南蛮。”

  卓玛一边说着,一边咬牙切齿地拧白客的脸蛋,然后一下从炕上跳下来。

  白客也跟着跳下来,两人一起向外走去了。

  果然只隔了两趟房,拐了两下就到了。

  看看斑驳的房门,再看看煤槽子,白客瞬间找回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。

  刚打开门,卓玛便蹦蹦跳跳地走了。

  白客也没打算邀请她进屋。

  此时,白客家比卓玛家可是寒酸多了。

  地上既没有水泥,更没有红油漆。

  厨房里除了干硬的像石头一样的苞米饼子,没有任何可以嚼一嚼的东西。

  当然,眼下看起来白客家的家具要比卓玛家高档多了。

  大立柜、高低高、书桌、五斗橱一应俱全,统统都是手工实木卯榫结构。

  而且家具表面用的油漆,北方人见都没见过。

  叫做大漆,是西南几个地区特有的一种油漆。

  40多年后,白客家的这几件家具都留了下来,油漆几乎没有任何损坏,依然光亮可鉴。

  最神的是,白客家的这些异常沉重的家具,统统都是从老家搬过来的。

  搬家前,白客的老爸白策不知道听哪个脑残忽悠,说东北缺木头,买不到家具。

  所以,白策就买了木头现做家具,然后长途托运到东北。

  这一路上,给国家贡献的运费估计也老鼻子了,连搬运工都吃的盆满钵满。

  其实不光是家具,老爸白策几乎是将整个家都搬了过来。

  什么缝纫机、收音机、藤椅,小孩儿的洗澡盆……

  甚至瓶瓶罐罐都没放过。

  三个榨菜坛子里,还装满了大米。

  为了防止发霉,大米里放着花椒。

  每次吃饭时,白客都抱怨吃了一嘴的花椒。

  可一个月后,他便开始怀念这种花椒味的大米了。

  因为在这个北方小城里,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细粮。

  没有大米没有白面,顿顿都是苞米面。

  白客坐在炕沿上,呆呆地打量着屋子里。

  看看家具再看看墙上挂着的各种照片。

  最大最醒目的是父亲的军官照。

  那时的父亲真是意气风发啊。

  正胡思乱想之际,一阵推门的声音响起。

  接着,是标志性的叹息声。

  白客猛地跳下炕沿,推门出去。

  又见到父亲了!

  可就像从童话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一样。

  军官照中的老爸和现实中的老爸完全是两个人。

  此时的白策也就四十多岁,头发花白表情木讷,仿佛有六十多了。

  白客鼻子根儿发酸,声音都有些哽咽了:“爸,你回来了!”

  生活的重压已经让白策变得粗糙了,根本察觉不到白客身上轻微的变化。

  “饿了吧?”白策从墙上拿下编织筐,“我这就买菜去。”

  白策拎着筐推门出去了,白客目送着父亲的背影,内心中翻江倒海。

  那一晚,白客明明听到父亲喊了一嗓子,但却懒得动弹。

  结果第二天眼睁睁看着父亲再也没能醒来。

  这一世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一天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