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辞不敢转头也不敢说话，因为那剑实在太近，她喉咙轻轻一动，都可能撞上去锋利的剑锋。

  不消一瞬，持剑的人先开口：“又是你。”

  这声音是……

  昨天那个男子！

  清辞愣了一愣，眼珠缓缓瞥过去，果然看到那张平淡无奇的脸！

  顿时气笑：“短短两天，我就受公子两次性命威胁，公子若是真想要我的命，拿去就是，何必总这样吓唬我。”

  男子一身黑色劲装，束袖长靴，利落低调，比昨天的散漫慵懒更多七分无情肃杀，他眼神微冷，透着冰霜般的寒意：“好像是你，总是撞到我的眼下。”

  清辞心头飞快闪过猜测——外面那些衙役，该不会是在抓他吧？

  他不是安平侯府派来的特使吗？难道她的猜测有误？

  清辞屏气，不动声色地去打量他。

  四下凉风起，吹动他的衣袂，他虽是一身简之又简的黑衣，但那布料轻且柔，如一层薄纱熨帖在他身上，好似毫无存在感，又如盔甲保护着主人。

  日薄西山，光线渐暗，黑衣的色彩也随之变得更加浓郁。

  能跟着光线一起变化的布料，除了南海玄纱，她想不出第二种。

  锦衣夜行，这个男人，不是一般身份。

  若他不是安平侯府的特使，难道他是被特使追查的人？奸细？

  不料男子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，突然笑道：“比起怀疑我是不是奸细，你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安危。”

  清辞微微一凛，那把剑仍跟她的脖子只隔着几根头发丝的距离，稍微一动，她必定是割喉而亡的下场，镇定道：“你不会杀我，起码现在不会杀。”

  “哦？”男子似笑非笑，平平无奇的面具挡不住他眉眼上挑间，蓦然倾斜而出的绝代风华。

  “以你的武功，那些衙役不是你的对手，你躲着他们，应该是不想再度暴露自己，你急需从这里撤离，但你不熟悉泸城的地形，所以你才在不需要出现的时候突然出现，目的就是挟持个路人，为你带路。”

  听着她这头头是道的分析，男子笑意清冽，更加仔细地看她一眼：“今天不装疯卖傻了？”

  “有用的招数用多少次都是聪明，没有用的招数，尝试第二次都是愚蠢。”清辞不是没有察觉到男子笑意中暗含的凌厉，但她现在必须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生机。

  持剑的手稳如泰山，男子凝视着她，似乎在为某事沉吟不决，半响忽然问：“你是谁？”他不信，这边陲小城，低下庶女，十五年纪，能有这般胆量和头脑。

  她是谁？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听得清辞一怔。

  浮光掠影间，前尘过往悉数从眼前掠过，是风月阁里妖娆妩媚的舞姬，是亲王枕边温柔可人的侍妾，是当今医毒无双的第一圣手，还是黑夜里刀口舔血的无情杀手，军营里人人可辱的下贱军妓，星夜疾驰远赴敌国的细作，亦或是城楼之下被五马分尸的俘虏……

  都是她，又都不是她。

  前世离开泸城后，短短十年间，她好像把这世间所有能尝的滋味都尝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