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咳咳……”

  海明月躺在床上，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，她有些艰难地咳嗽着，声音像过时的拉风箱，发出奇特的浓郁噪音。

  海家父母坐在床边，眼神里早就没有了浓郁的心疼和宠爱，有的只剩下麻木。

  “放弃吧，月儿这病，根本治不好，一点希望都没有了，我们再坚持，对她，对我们，都是一种折磨。”

  病房里不能抽烟，海爸摸出烟，又放了回去，只是咽了口口水，嗫嚅着说道，是在劝妻子，也是在劝自己。

  海妈抹了抹眼泪，眼里还有最后一点不舍：“我知道，可是我们已经坚持了二十年，二十年啊，无论多难多痛苦，我们都咬着牙互相打气，说着怎么都不肯放弃的话，现在却要放弃了吗？月儿她，她也是我的孩子啊！”

  “我知道的，我都知道，可是，你看看她，她活得这么痛苦，你以为她真的愿意这么痛苦地活着，只因为我们做父母的坚持吗？”海爸语气激烈起来，他叹了口气，看着因为自己的话哭得更凶了的妻子，缓和了语气：“月儿是我们的孩子，可明希也是我们的孩子啊，这些年，我们为月儿拼命赚钱，到处出差，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明希，每次工作有闲暇时间，都是在月儿身边守着，你光想着你的月儿，你也想想你的希儿啊，她也是我们的孩子。”

  最重要的是，她很健康，非常的健康，健康到连普通感冒都很少发生。

  海爸没有说出后面的话，他真的太累太累了，二十年，再多的爱也被生活的奔波和疲惫拖垮了。

  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，即使不放弃，又能改变什么呢？

  是祈祷着奇迹的出现吗？

  奇迹如果真的祈祷就能出现的话，那么为什么他们祈祷了二十年，大女儿还是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，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？

  海妈被说服，她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，瘦骨嶙峋，连睡着了都痛苦地蹙着眉头的大女儿，伸手覆上大女儿集合了自己和丈夫所有优点的苍白小脸，轻轻地在大女儿的手背上落下一吻，而后哭着趴在丈夫的怀里，痛哭出声。

  海爸签了字，签字时有些颤抖，可到底还是把字签上去了。

  随着医生过来，撤离了大多医疗用品，最后只剩下了氧气管还插着。

  海明月其实一直醒着，她听到了父母的对话，心里对父母充满歉意，她很感激父母，即使父母放弃了她，她也没有怨恨他们的情绪。

  只是，她其实还是想活着，即使化疗的时候痛得无数次恨不得就这么去死了，可挺过来后，又无比地感谢老天，感谢老天让她又一次地活了下来。

  就像这次，她能感到自己呼吸的微弱，她是真的快要死了。

  可是好不甘心啊，从来没有正常地看过一眼外面的世界，明希说的游乐园，摩天轮，过山车，海底公园，动物园，每一个她都想去看想去玩，可是每一个她都只能在电视上看到，现实她连病房都出不了。

  意识逐渐弥留，她听到海妈的哭声猛地增大了起来，里面带着不舍痛苦，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。

  也听到护士小姐礼貌温和地劝海爸节哀，然后拔下了插在她鼻子上的氧气管，将白布盖在了她的身上。

  真的好不想死，好想活着！

  【你想活着吗？】

  当然！

  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？】

  我还能付出什么呢？

  【你的灵魂，和我签订契约，你的灵魂不再属于你，但是你能活着。】

  可以，但是，我要的活着，是正常健康地活着，而不是和以前一样，躺在病床上，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。

  【当然，那么你同意和我签订契约吗？】

  我同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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