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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(1/2)
“你动心了吗?”

  当逼仄狭窄的车厢内,午夜电台呢喃浅唱的情歌开始悱恻缠绵的回荡时,姜北笙用低沉沙哑的语调将我置之未理的问题,重又问了一遍。

  他第一遍问,我是略有吃惊;这一次,我是吃了一大惊。

  从我对他浅薄的认知来分析,他真的只是一个好奇心不重,对任何问题都缺乏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态度坚韧的人。这样的人,用似有若无来形容,再是恰当不过。

  如果我的形容没有出错,那他这个似有若无的人,却是不该将一个问题问到咄咄逼人。

  最要命的是,我和盘托出蚊子的意图,与自己对他或是希望他对自己的情感都无一丝关联,纯粹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。没想到,吓唬不成,反将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里。这可真是一言难尽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
  我叹了口气。

  “有这么难回答吗?”这口气一经形成,吐出,就像触碰了姜北笙的逆鳞一般,只见他决然毅然的将瞳孔一收,四平八稳的气息顿是作鸟兽散般,紊乱且急促:“酒水费2956,再加上我来时的打的费,你是知道的,我这个人向来大方。这一次也不会例外,就给你去掉尾巴凑整还个3000吧。”

  “三……千?”我失口一声,整个人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充气怪兽,突然被一柄名叫“欠债还钱”的夺命追魂刀,一刀划出十几道口子,只能在噗噗漏气声中伏低做小:“我,我不是故意不回答,恰恰相反,我的沉默,是因为我想构思出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,让你……”

  “十全十美?”姜北笙轻松抢白我,嗤笑道:“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?”

  人无完人,金无赤足,十全十美这个词,我用得确是有点夸大其词。

  抿了抿嘴,干脆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,装可怜。

  他瞟了我一眼,迅速将嘴角勾起的笑敛起,凝固,语气悠长却字字珠玑:“也是,你总有这种好本事,脸皮厚。”

  成年人的字典里“脸皮厚”已经从幼年时的贬义词,翻身农奴把歌唱,成为了货真价实的褒义词。我的死党们,哪怕是我家菜菜子女士,也有多年不曾这么表扬过我。如果不是因为姜北笙的态度直接攸关到3000块还与不用还的问题,我才不会像哄坏脾气情人那样,小心翼翼的解释着:“不管你信不信,不管是今晚还是以前,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,如果不是我的肺腑之言,我必遭天谴。”

  三十岁之后,菜菜子每年都会替我从犄角旮旯的算命先生手中求得一页签文。上一年说我官运亨通,下一年必祝我夫妻恩爱。每一年的好运程,必在一年终结时迎来一个彻底扑空的大结局。

  久而久之,我对签文的虔诚之心像一眼枯井般的被消耗殆尽了,与之一同殆尽的还有我对天谴的敬畏之心。

  人果然是无畏就无敌,自打这些唯心之论一一垮台之后,赌咒发誓就像吃喝拉撒一样平淡无奇。

  姜北笙静静的看着我,气息早已在我跌宕不安的心态里恢复正常,晦涩难猜的面部表情在电台靡靡情歌中小小沉寂一把后,突然报出一声冷笑:“伍小柒,我算是看出来了,你这个人,典型的欺软怕硬。”停了一下,眼神更加不屑:哼,只要我稍微好说话一点,你就当我是地主的傻儿子坑蒙拐骗样样不落。”

  “你不信?”我是真急了。

  “信不信,也得先看看你的答案是什么?”

  这个世界上,存在着这样一种人,明明是最好说话的,可一旦执拗起来,就会比最不好说话的人还要难忽悠。人体心理学将这种病称作打破常规的神经性逆反。

  姜北笙此刻已然是病态毕露。

  我如果继续敷衍,别说今晚这三千,就是今天那一万,只怕都逃不过被他一一催还的命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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