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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鹅梨荼蘼
尚府,在大娘子的琳琅院用过夕食,郎君便拉着我先行告退。

  刚沾上尔湘苑的地面儿,他便挨个派事,将春夏秋冬统统支开,独留我陪坐着,美其名曰续茶。

  尚:你真要弃了我,跟你姨母家去?

  茗:不跟……

  尚:我就知道……

  茗:不跟是傻子!

  ……

  尚:你真要嫁你表哥?

  茗:难不成与您做妾?

  ……

  在与郎君的舌战中,他刚开口就输了。我强压着那股子得意,虚礼道:“郎君,明日还要去文府备办茶赏,我还有香料没炮制。茶已经续了满满的一壶,打发星,月,辰,服侍您可好?

  尚郎如同对阵的螳螂,炸毛道:“你连人都派好了,心自然跟着野了,到底不是家生子,养不熟!”(白眼狼)

  看他受伤的形容,我不得不软了话语,“郎君,先来后到,自然是您跟我近些!”

  尚郎见我主动俯就,稍稍回转,不似方才那般气急。

  瞅着他听了进去,正好趁势推敲,“我不过十岁,能不能入表哥的眼还两说。再则,他年少有为,盯着的女儿家多了去,难保不动心。还有句俗话,富贵不过三代!果真有了人选,可保几世昌盛,他还能甘心为着一个无权无势,还没长开的女娃放手?便是他发昏,姨父姨母还能由着他,不为长远计?”

  尚郎转念一想,是这么个理。纵然议定,也须等茗儿破瓜(十六岁),耗个几年,够自己筹谋了!阴极阳生,豁然开朗,“只保佑真应了你的话才好!”

  瞧着暴雨转晴的光景,我兑了碗蜜茶与他,不容置喙地说道:“郎君只管误我,可惜那现摘的十个鹅梨了!”

  尚郎慢条斯理的端起安南茶碗,啜了两口,示意我继续说。

  我分辩道:“这香唤作鹅梨荼蘼,难得的是借着鲜果的生机挥发甜香。您这么耽搁,果子放久了就会带着一股子熟透了的酒气,何来清新之感?”

  “那走吧,去制香。”他边说边作势要同往。

  我忙拦道:“有更要紧的事情交代您预备。”

  尚郎暗道:把更要紧的事交付我,不正是拿自己不当外人吗?

  由此心下愈发畅意,立马道:“要亭台花鸟,还是添香仕女,亦或者几笔写意?”

  我促狭道:“草虫可使得?”

  尚郎扶额,“好好说话。”

  我饶不肯罢休,“茶坞,于茶青上的一只小绿蝉,大小比米粒还不如。”

  尚郎无语。

  “你自己悟去吧!”扔下这句话,我立马退下,往窈香房方向走。

  将十个鹅梨断开,去内瓤,呈瓮状。再把调配好的沉香末一两,檀香末一钱,勾兑在一块儿,逐个平摊到这些梨瓮当中。把切下的梨盖封口,寻削得锋利的竹签固定住。

  不拘优劣,直将陈茶散末投入银釜煮开,让梨瓮逐个过茶汤蒸煮,度其梨肉软烂即可取出。一鼓作气,整个捣烂锤匀,方能让梨肉的甜香包裹静心的沉檀二味,轻松卸下心头的枷锁,隐隐的茶香熏陶下,洞察所思所想,明心见性。

  以头巾为例,依着大小绞若干块素麻,裹起香泥,像拧帕子般,直教把香泥的汁子淘澄干净,再搓成泥丸大小,盛入蛾蚊香盒,省得走了气味。

  头起里,焚香已是繁琐仔细,更遑论插花之精致,挂画之雅谑,愈发显出泡茶的极简。真要这般张罗,到底不恭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