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晚上，叶微舟留宿赵家。

  赵藕荷洗漱完了进房间，见叶微舟仰面躺着，眼睛却没有闭上，便笑眼问她：“这是怎么了？有心事？”

  叶微舟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  “小小年纪，心事倒是挺多。”赵藕荷哼笑一声，抹雪花膏去了。

  抹完之后，赵藕荷也在床上躺下。叶微舟半眯着眼睛，笑道：“藕荷，你好香啊。怪不得梁先生那么喜欢你。”

  “他可不仅仅是因为我香才喜欢我的。”赵藕荷得意地挑起了眉毛。

  叶微舟不由轻笑，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
  两个人安静地躺了良久，赵藕荷忽然出声道：“微舟，为何不去钟家探望钟家小姐？毕竟钟先生探望过你。礼尚往来，实际上，这是应该的。”

  叶微舟本来有些睡意，听赵藕荷这样说，眼睫毛不由颤抖了一下。不过她没睁眼，也没说话。

  其实，她是打算去的。可不知道为什么，当时赵天青那样问她，她没有怎么细想，居然直接给一口回绝了。

  刚才她的心事，也是这一件。

  赵藕荷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，没得到回应，便在床上翻转个身，看向了她：“微舟？”

  叶微舟闭着眼睛，轻轻地哼了一声。

  赵藕荷盯着她的侧脸有片刻，继而叹了一口气，重新翻身回去躺平了：“好吧，睡觉吧。夜安，微舟。”

  ——

  叶微舟到底没有去钟家探望身体不适的钟归璨。

  进入年底，一次偶然间，叶微舟听祖父与父亲议论起钟家的事，说是钟归璨的病情恶化，钟岸则放下了手头一切事务，带着妹妹去了国外看病。

  当时，叶微舟正在吃饭后甜点，闻言，咀嚼的动作缓慢了下来。

  叶效宗叹气：“归璨这孩子，身子骨从小不大好，也不爱说话，幸而有一个如此疼她的兄长。”

  叶慎行点着头：“说的是，说的是。”

  叶效宗转头看过来，叶微舟忙继续咀嚼，像是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一般。

  临近年关，江海关的中籍职员们心思飘远，都纷纷念上了过大年，可惜海关报单数量不减，事务同样繁忙。

  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，江海关忙碌依旧。下班时刻，威斯敏斯特报刻曲中，征税科办公处内人已散了大半，角落处的中年男子也已收拾好了公文包。他刚准备要走，谁料，摆在桌上的电话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
  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，瞥了一眼电话机，打算无视。拎着公文包起身走了两步，中年男子忍不住低骂了一声，折身回去，接起了电话。

  窗前的叶微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，正低着头，在一张“日本斋藤会社”烟草进口的报单上填上英文。她忽地听到有人喊了一声：“叶微舟！有你的电话！”

  叶微舟继续填写，头也不抬地问：“是谁打来的？”

  那人没好气地告诉她：“说是叫钟岸！”

  “唰”的一声，由于叶微舟的手颤抖了一下，她手中的钢笔也在报单上划出了一道不规整的痕迹。

  她皱起眉头，盯着这么一道痕迹，内心很是苦恼。

  “叶微舟，接电话！”角落处的中年男子又催促她。

  “这就来！”苦恼无用，叶微舟自认倒霉，放下钢笔，起身上前接过了听筒。

  叶微舟对着听筒，眉眼之间的苦恼之色还未完全散尽，语调沉闷地开口道：“我是叶微舟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  那端停了片刻，才响起钟岸的声音。不知道是因为疲惫或是其他，他的嗓音听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缓：“啊……我是钟岸。”

  叶微舟撇了一下嘴角，嘀咕了一句：“我知道你是钟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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