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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庚和十七年(1/3)
秋后落了满城枫红,枯枝残叶铺了一路,道路两侧挤满了百姓,而远远传来车轮辘辘辄过的声音,喧闹声歇了,都争先恐后朝那儿望去……仔细一看,是囚车。

  “你瞧!囚车上那不是薛相公么?”

  “衣服上还有血迹,怕是受了重刑啊!”

  “听说是犯了大事儿,朝廷给判了二十大罪,城门口还贴着呢!”

  “诶我听说会审判他腰斩,这也忒狠了……是仇家才干得出的事儿吧!”

  “薛相公是好人啊,这其中必有冤情!”

  “说话小心点儿,官家的事哪轮得到你嚷嚷!”

  薛继身披白衣盘膝坐在囚车上,原是最廉价的粗麻织衣,偏生在他身上穿着就衬出了风流气。他倒是一身傲骨,若非血迹艳得扎眼,他这模样哪儿看得出是受了重刑。底下议论纷纷,薛继又怎会听不见?他只是无暇顾及,也无言可说。他那双清澈的眼放空了,没了以往的神采,直愣愣地对着前方,绝望的痛苦压迫着心弦,惹得人几近昏厥。

  薛相公?丞相?

  他薛继也曾显贵一时,受尽荣宠,而今水月一空……

  他几乎记不清了,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的呢?

  庚和十七年冬

  冬天来了,江陵城裹了素衣。小桥下流水凝成了冰,城中孩童结伴在上边戏耍,桥头更是热闹,一张榜上贴着喜报,红纸黑字儿好不惹眼,打头的便是城东薛家的小公子薛继的大名儿。

  了不得,这是秋闱放榜了,榜上有名的都是中了举的,来年春水东流去,新枝抽芽丛生青翠,背上笔墨书卷便可入京会试,若能再金榜题名可就真了不得了,拜官入仕,前途无量啊!

  方过晌午,日头正盛,消息已经传遍了江陵,薛家门前来的都是道喜道贺的近邻,直至夕阳垂暮仍未绝。

  “夫人好福气,得子如此,终养可无忧啊!”

  “哈哈哈,不足道不足道,中了个举人而已,又不是什么状元探花郎,您莫夸了,这娃尾巴都翘天上去了!”

  “嚯哟,举人还不厉害?若是我家小子能及薛公子半分,我这就宴请全江陵!”

  “这说的,是我们不是了。今儿咱家老爷不在,改日,改日必定摆酒!”

  常氏费尽了口舌与人唠了一下午,好不容易门前清净些,天边已依稀可见月色,疏风习习,星光浅浅,入夜了,却还不算完。薛府大门才关上,还不足一炷香的时辰,又传来了叩门声。

  “嗨哟这么晚了,这还没完了……”

  纵是常氏名门闺秀,这些年替薛尧忙里忙外出了名的好性子贤内助,也经不起今日这么多来客。眼见着天都黑了,官服衙门这个点也是要关门歇息了,怎么这小小的薛府还不得消停了!

  “弟妹,是我!”

  好嘛,这声音熟悉了。

  正巧了薛继打书房出来,听见这声音恶心得眉头一皱,暗自面朝墙根啐道——“什么东西,一个姨娘也敢乱攀妯娌。”

  门外这位也是个人物,人家当年是天青院的头牌儿,据说姓于,打小跟着学昆曲,改了艺名唤作水莺儿,攀上了陈家这么个金主,陈游喜欢唤她艺名,她便不曾复用原名。陈游经商倒是精明的很,不知怎么就对这俗女子中意的不行,愣是一掷千金替她赎身带回府做了妾。水莺儿也争气,入府不久就怀上了陈家长子陈绍,如今陈绍七岁了,正夫人不得宠又无所出……估摸着陈家早已是这戏子当家了。

  “胡乱说什么呢,没规矩。”常氏听见了低斥他一声,随即整正衣衫又推门迎去,面上笑得亲切:“哟,小嫂子来了,你瞧这都晚膳时辰了,进来说话吧。”

  “诶,没打扰弟妹吧?”

  “哪里哪里,咱两家什么关系,哪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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